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浩瀚的長河中,有著眾多的吉祥民神,而鐘馗則是一位非常特別的神祗人物。他溝通了天地人三界,奔走于人鬼神之間,既是神話的、傳說的、夢魘般的人物,又是現(xiàn)實的、俗世間的人物。有人稱他為“鬼雄”,也有人敬他為“馗神”。從社會學、民俗學的角度而論,鐘馗所涉及到的中國文化、民間風俗和朝野的認識度,幾乎是其他諸民神所無與倫比的。
一、鐘馗的起源與信仰
鐘馗何許人也,學界眾說不一,筆者經(jīng)考證并歸納為“三說”,即“儺儀說”、“木棒說”、“人名說”。現(xiàn)分述于下。
(一)儺儀說
據(jù)敦煌寫本經(jīng)文伯三五五二《兒郎偉》記述:“驅儺之法,自昔軒轅,鐘馗白澤,統(tǒng)領居仙。”認為鐘馗是在歲末統(tǒng)領大眾的“驅儺”之神?!吨芏Y·夏官》云:“方相氏,掌蒙熊皮,黃金四目,玄衣朱裳,執(zhí)戈揚盾,帥百隸而時儺,以索室毆疫。”而敦煌寫經(jīng)本二○五五《除夕鐘馗驅儺文》則把鐘馗描寫為“著豹皮”、全身“朱砂染赤”。這和方相氏“蒙熊皮”、全身“玄衣朱裳”一脈相承,二神的目的都是逐惡驅鬼。由此對比可知:鐘馗是自遠古儺儀之“方相氏”演變而來。這也是鐘馗信仰之產(chǎn)生階段在我國民間的原始風貌。
(二)木棒說
《周禮·考工記》說:“大圭(玉器)終葵首。注,終葵,椎也。齊人謂椎為終葵”。所謂“椎”者,棍棒也。清代顧炎武《日知錄》引馬融《廣成賦》中“揮終葵,揚關斧”,“蓋古人以椎逐鬼”。從音韻學角度看:“終”與“葵”二字反切,即“終”字聲母與“葵”字韻母相拼發(fā)“椎”音,“椎”即為大木棒,而大木棒在上古時期為驅鬼之用。《考工記》又說“終葵”二字通“鐘馗”,后來人們遂把它人格化,鐘馗驅鬼的傳說也就由此產(chǎn)生了。
(三)人名說
唐代王仁熙在《切韻》中明確指出“鐘馗,神名”,即驅鬼之神。清人趙翼也在《陔余叢考》中記載“古人名字,往往有取佛仙神鬼之類以為名者”,目的是壓鬼拒邪、健壯長壽。據(jù)《北史》載:北朝有人叫堯喧,名鐘葵,字辟邪。魏獻文帝時有大將楊終葵、北齊武帝時有宦官宮鐘馗、隋朝宗室有楊鐘葵、漢王部將有喬鐘葵、漢朝以后朝野很多人爭相以鐘葵、鐘馗為名。北宋高承在《事物記原》中,更把鐘馗說成是唐朝遭奸人所陷,應舉不捷的讀書人(民間相傳為終南山人),清·金植在清宮史料《不下帶編》中則把鐘馗的出生地記述為“鐘乃靈璧人(今安徽省靈璧縣),至今后裔在焉。”綜上“三說”,筆者認為鐘馗的起源實際上是遠古“大儺之儀”轉化的,亦即“儺儀說”,這一觀點也在《呂氏春秋》、《淮南子》等史籍中得到驗證。談到鐘馗信仰,則是大儺自五代漸成衰式之后,鐘馗信仰才開始產(chǎn)生,至唐代最為興盛,所以說唐代是鐘馗神話產(chǎn)生的時代。
二、鐘馗畫的歷史演繹
神話人物多半是幻中存真,往往隨著時間的推移,漸漸趨向于人格化、具體化、現(xiàn)實化,甚至會儼然成為歷史人物,這是古今中外神祗人物演繹的軌跡,也是民間造神史的規(guī)律。鐘馗當然不能例外。唐代產(chǎn)生鐘馗信仰,更是鐘馗畫誕生的年代。鐘馗畫的開山鼻祖就是當時被稱為
“畫圣”的宮廷畫家吳道子。據(jù)宋沈括《夢溪筆談》中記載:“禁中舊有吳道子畫鐘馗。”其卷首有唐人題記曰:明皇開元講武驪山,幸翠華還宮,上不懌,因痁作,將逾月,巫醫(yī)彈伎不能致良。忽一夕,夢二鬼,一大一小。其小者衣絳牘鼻、屨一足,跣一足、懸一屨。搢一大筠紙扇,竊太真紫香囊及上玉笛繞殿而奔;其大者戴帽,衣藍裳,袒一臂,雙足,乃捉小者刳其目,然后擘而啖之。上問大者曰:“而何人也?”奏曰:“臣鐘馗氏,即武舉不捷之士也。誓與陛下除天下妖孽。”夢覺,痁苦頓瘳,而體益壯。乃詔畫工吳道子,告之以夢曰:“試為朕如夢寫之。”道子奉旨,恍若有睹,立筆圖訖以進,上瞠視之,撫幾曰:“是卿與朕同夢耳,何肖若此哉!”皇上大悅,勞之百金。批曰:“靈祗應夢,厥疾全瘳,烈士除妖,實須稱獎,因圖異狀,頒顯有司,歲暮驅除,可宜遍識,以祛邪魅,兼靜妖氛,乃告天下,悉令知委。”這是關于鐘馗畫最早的文字記載,也是較為準確的,重要的是它不僅描述了鐘馗捉鬼的故事情節(jié),還記述了吳道子奉旨作鐘馗像的因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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