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人妻共享论坛::[一一91pio.com一一] 院子里傳來“哄哄哄”的聲音時，69歲的吳清花正躺在被窩里刷短視頻，她以為是自家喂的豬從圈里跑了出來。那是11月20日，天還沒亮，大約凌晨5點，屋外還是漆黑一片。 通常，她和丈夫都會在5點左右醒來，她會準備兩個人的早飯，還要給家里的那頭豬拌豬食。家里的豬已300多斤，年關(guān)近了，快到殺豬吃肉的時候了。 過了年，吳清花就70歲了，丈夫母廣才比她小11歲，是附近出了名的老木匠?！疤旄绅I不死手藝人嘛。”吳清花30年前就是看這個男人有一門手藝，為人也善，才跟他結(jié)了婚。 他們生活在四川省北川羌族自治縣曲山鎮(zhèn)的山里，四野都是山，但不算深山，往東約20公里，就是四川盆地。他們家在半山腰，是曲山鎮(zhèn)治新村二組最高的一處磚砌的宅院，一條路直接通到他們家院子里，院子沒有院門。 吳清花聽到動靜從床上爬起來時，沒穿外套，只是身著秋衣、秋褲，趿拉一雙布鞋，準備去院子里看看?？蓜偟介T口，一個黑影就撲過來，把她壓在身下撕咬，她動彈不得，想大聲呼喊也使不上力氣，只能不停地“哎喲，哎喲”。 母廣才聽見妻子的叫聲，趕忙從被窩起身，他順手打開客廳的燈，躥到屋檐下。借著微弱的燈光，他發(fā)現(xiàn)壓在妻子身上的是一頭黑熊，他大喊：“老熊！龜兒子！” 吳清花嚇蒙了。她感到自己的臉已經(jīng)被黑熊挖爛，眼睛也受了傷，黑熊還在撕咬著她。她以為自己這下要被咬死了。 她在川西這片山區(qū)生活了近70年，從未遇到過老熊。但村里有人說，有人最近在附近的另一個村莊，拍到過黑熊的視頻；有人說，前一天曾看到黑熊到母廣才家偷吃蜂蜜。他家確實養(yǎng)著兩箱蜜蜂，但母廣才此前從沒發(fā)現(xiàn)過黑熊的蹤跡。 這兩年，當(dāng)?shù)氐囊柏i倒是多了起來，會到莊稼地吃玉米，有時村民夜里也要去地里守著，敲盆或放鞭炮，以免野豬來偷糧。母廣才用這種方式保護過自己的玉米，但并未親眼見過野豬。 然而11月20日這天凌晨，他遭遇了58年來生命中最兇險的時刻，也是與妻子結(jié)婚30年來，妻子最危險的時刻。 母廣才不敢多想，得救妻子，他抄起放在門口屋檐下的二錘，沖下樓梯往黑熊身上砸。他干了近40年的木匠，家里四處都散落著平時做活要用的工具。但他不敢拿二錘砸黑熊的腦袋，因為怕砸在妻子的頭上，只好使勁往黑熊背上錘，可這頭黑熊肉厚，毛也厚。 “打（熊）背殼子就跟打皮球一樣，（它）沒得反應(yīng)。”母廣才講著一口四川方言，“它側(cè)轉(zhuǎn)就把我抱著了”。 吳清花逃離了黑熊的攻擊，丈夫又陷入與黑熊的搏斗。她忍痛爬起來，找到一根棍子，往黑熊身上敲，黑熊又轉(zhuǎn)身把吳清花四仰八叉地按在地上。那時，吳清花已沒什么力氣了。 母廣才找到一把斧頭，往黑熊身上砍，黑熊轉(zhuǎn)過來把母廣才摔了出去。這頭黑熊站起來比他還高，他只有157厘米，體重70公斤左右，他估計這頭熊比自己還要重些。 家里的兩條土狗也不知道怎么沖出圈，跑來幫忙了，其中一只養(yǎng)了15年叫“小小”的狗，在黑熊身后用力撕扯著，它也遭到了黑熊的攻擊。 另一只去年年底才領(lǐng)回家的土狗“胖胖”，不敢接近黑熊，跑出了院子?！八悔A（打不過），跑去喊人去了。”吳清花也一直在呼喊“救命”。鄰居在不遠處住著，但他們都不敢前來。 58歲的母廣才一度被黑熊逼到院子里滿是鋸末的角落，自己的頭、背、胳膊，都受了傷。這時，他順手在地上摸到一把錛鋤。 那是一把跟了他至少30年的錛鋤，是老木匠傳下來的，估計有60余年的歷史。在木匠常用的工具里，這是一種殺傷力很強的工具，既像斧頭，又像鋤頭，刃薄且鋒利。他平時用它削木頭，如今在農(nóng)村很少見，只有一些老木匠有。 就是這把錛鋤，救了他?！叭绻麤]有那把錛鋤，我們肯定就沒得命咯！”母廣才后來回憶說。 摸到錛鋤后，他一只手抓住黑熊的耳朵，另一只手握住錛鋤狠狠往黑熊腦袋上砍，往眼睛上挖。他知道，只有挖它的腦袋，才有可能擊敗它?！澳悴淮蛩?，它就要把你往死里啃?！?母廣才一陣猛砍后，那只黑熊緩緩倒下了。那時，妻子渾身是血地躺在一旁。他趕緊攙著妻子，光著腳板從院壩里回了屋，并用門閂把房門鎖上，擔(dān)心黑熊只是昏了過去，醒來會繼續(xù)攻擊。 這場人熊之間的搏斗，持續(xù)了一二十分鐘。 進了屋，妻子躺在沙發(fā)上，頭上、臉上、嘴里、胸前全是血，看上去奄奄一息，身上的秋衣秋褲都被染紅了。母廣才站在屋里，甚至沒感覺到疼，雙腿一直在不停發(fā)抖，他以為，妻子的命也許很難保住了。 他找到手機，撥打了110報警電話。那時，他說話已經(jīng)不利落了，又打電話給兒子，“快點回來哦，老熊把我們咬到咯！”兒子沒住在村子里，在汶川大地震后新建的安置房里住。兒子聽錯了，“老鼠咬到了？”母廣才又說，“是老熊！” 等兒子、警察、救護車在10多分鐘后趕來時，天還沒亮，黑熊躺在院壩里。 吳清花是被擔(dān)架抬上救護車的，母廣才拖著受傷的身體勉強往外走，他注意到，黑熊還沒死，肚子一扇一扇地動。上了救護車，這個硬撐了半個多小時的男人很快躺倒在車上，“啥子（什么）都不曉得了”。救護車把他們拉去了北川縣人民醫(yī)院。 等一些村民走進母廣才家的院子時，那頭黑熊倒在血泊中，身旁殘留著一只白鞋、一只黑鞋。很快，母廣才“殺熊救妻”的事，在村子里流傳開來。 兩三天后，母廣才在醫(yī)院里緩過神來，頭上的傷口已被縫合上，胳膊打著石膏，他成了當(dāng)?shù)氐拿?。一些記者聞訊去采訪他。不少網(wǎng)友把這件事跟“武松打虎”相提并論。 多天后，身體稍稍恢復(fù)的母廣才回了一趟在半山腰的家，他才發(fā)現(xiàn)，老狗“小小”被黑熊咬了脖頸和腿，傷勢很重，一直躺著。他不知道它是否能活下來。 盡管那頭黑熊被母廣才殺死了，但在村子里，許多人仍舊心有余悸，并擔(dān)心有黑熊再次闖入村莊。傍晚，村子里的許多村民都早早關(guān)了門。 母廣才也有些害怕，他不敢再睡在半山腰的宅院里。他心里清楚，那扇木門，黑熊一巴掌就能拍開。他打算出院后，白天在山上的家里做活，到了晚上就去兒子住著的安置房里睡覺。 吳清花昏迷了三四天，大約10天后，她才下床。劫后余生的她知道，是丈夫救了她。 事后回想起來，母廣才說自己當(dāng)時不知道害怕，只是一心要救妻子，他別無選擇。 當(dāng)年，他跟妻子連婚禮都沒辦，就成了家，而后30年，相依相偎，一點點把生活過得好起來。母廣才干木匠活兒的日薪，也從30年前的每天5元，漲到現(xiàn)在的每天兩三百元。 “我歲數(shù)大，我把他當(dāng)?shù)芡迌阂粯?，讓著他?！眳乔寤ㄕf，她很理解她的男人，知道他在外面做木匠活兒掙錢很累，包攬了家里大小家務(wù)，“他回來，飯給他煮起，洗臉水給他倒起”?！拔矣仲嵅坏藉X，我又認不到字，連（自己的）名字都寫不出來?！?吳清花愛吃糖，但在那段苦日子里，這個家窮得“鹽巴都吃不起”，更別提糖了。在結(jié)婚10多年后，日子才好起來，母廣才便經(jīng)常給妻子買糖吃。 熊口救妻的第26天，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恢復(fù)了不少，打算再過兩天就出院回家。這天晚上，母廣才又給妻子買來一袋糖果。 中青報?中青網(wǎng)記者 李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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